尘世中一颗欢喜的心
车前子,是最普通不过的长满郊野的植物,在乡下甚至有最粗俗的名字,猪耳朵草,后来,才知道它有药理上的作用,有了“车前子”这样比较雅致的名字。在《诗经》里,芣苢便是这种草。
春天里,它温和踏实地长满郊野,细瘦的花茎开着淡紫色的几乎让人漠视的花,三五个农妇,手挽着竹篮,于平畴绣野采摘车前子,在郊外的长风中,群歌互答,歌声若远若近,若断若续,郊外日暖而生香,歌渺而生静,大自然以冽滟的波痕,灿然的日光,起伏的风潮来回应。
于是,能够听到的只是一种平实朴素的欢喜,它驱散了单调劳动的乏味,带走了日常烦琐的牵累,于手的机械采摘中,体验劳动的快乐,于汗水的悄然滑落里,体验疲惫的收获的畅然,并在自己的歌声里,听到远古的神秘的与自然息息相关的归属和融合的快感。
劳动,便有了收获,有了收获,便会快乐,先民们如此纯朴的体验和满足,使得到达快乐变得如此的自然,如此的简单。
生是艰难的,先民们尤其如此,而在这艰难之中,也有着可以轻易获得的欢喜,人与自然,本就是有着无可回避的牵引力,人是自然的一部分,所以,人处自然之中的时候,便是最放松自然的时刻,此时,尘世远远退去,旷野里,清风与流水的和鸣,日光与草色的挑逗,摇曳在你身边,蔓延在你的眼里的绿意,便成为了你之一部分,劳动的歌声划过嫩绿的叶片,落进了风的深处,能够找寻得到的只有从心里满溢出来的一种纯净的喜欢。
于是,我们顿悟,越是简单,越是容易欢喜,譬如这长风里,只有单纯的愿望,把车前子采下来,捋下那鲜嫩翠绿的叶子,把粗布的衣襟掖在衣带上兜回去,唱几嗓子歌,让大自然聆听一下此刻的欢喜。
是不是农耕时代,才能够这样亲近自然,并轻而易举地有一颗欢喜的心?我们一路的前行中,不断地有丰盈的收获,从而有了丰厚的积累,然而,却被物欲捆绑的几近窒息,我们的心里,荒草丛生,车前子在遥不可及的远古,我们一次一次弹落心灵的灰尘,却找不到它温和亲切的风中的模样,我们丢掉了先民们轻盈地采摘时所唱的歌里的欢快,我们得到的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?
于是,想到了《扬州画舫录》,里面有人将一只鞋掉到水里:“陆寿芝为麟度大令之孙,寄居仪征,幼有才名。尝醉跨桥上作骑马状,忽一履随涧中,因更举一履投之曰:天下无用之物若此履者,皆可弃也。”
不是么?其实,生活中,生命里,可弃如履的东西真的很多,荣辱得失,浮名虚利,如果,我们有先民们采摘车前子时的简单洁净的心,那么,欢喜是不是更多些,更纯粹些,是不是那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宁静快乐?
想起,林清玄的话“以清净心看世界,以欢喜心过生活,以平常心生情味,以柔软心除挂碍。”
尘世里,有一种最普通的草,叫车前子,先民们有最简单知足的心,叫欢喜心,他们懂得了,他们的日子艰难辛苦,却是满足的,快乐的。而这份欢喜心于我们,得也简单,失也容易。